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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三 背影

 

 

 

 

異度魔界因幅地資源欠乏而歷代以擴土收疆為國策,分派國境主三大部族應行之事;軍事、內政與連繫調度各環節缺一不可,每三年、兩年定期召開三殿主事會議、三族長老群會議,權充直行與橫向的溝通與委任。

   肇秋,多事之始。前線雖連連告捷,密探捎來的信息卻大有風雨欲來之勢。敵方棄主力、打遊擊,明眼人一看便明這是行軍掠陣前的拖延戰術。壞就壞在道境玄宗成功拉攏萬聖巖一幫佛徒,佛道同流以退為進,魔族侵城掠地多帶三分提防,勝亦難歡的氣氛壓得軍旅各部士氣大減,長久下去,戰力將竭。

   今次召開的三殿會議破了以往的紀錄,非屬常規性之外,檯面上戰事告捷的情況下還緊集召開,引起各部臣民議論紛紛。然則,議論的內容多流於勝後資源方面的政策籌劃,或揣測月前鬼族邪族聯姻造成的權力變化。

   實情與輿論相去甚遠,三位殿主煩憂的是別的情況。

   此會的發起人乃鬼族伏嬰師,聯同任沉浮與六先座,上書自身所屬之殿主,得三方應允而為。

   議題開端,由之前受任派往前線臥底的任沉浮先行上奏,繼之六先座召出歿惑之鏡陳述邪魅之眼近日所得之景。

   「如僧邪道沆瀣一氣、兵分多路。」邪族女王聽罷,說,「我方不易強取,該如何打算?」

   朱聞蒼日端坐在鬼族殿主之位,久久不言,手上的畫扇單調的來回搧動。

   閻魔旱魃睜眼看去六先座與任沉浮,問:「欲言又止,還有什麼事,說。」

   「稟魔君,」任沉浮單膝跪地,「屬下有罪。臥底一事敗露,敵方戒備更嚴,我方不得其門而入。」

     「嗯?」旱魃沉吟一聲。任沉浮乃是二殿借調而來的智將,罰輕罰重皆不適當。於是道:「你可以知罪的覺悟?」

   任沉浮一甩佛塵,低下頭,「兵在外,但憑軍令論處。」

   「旱魃。」朱聞不知何時收起畫扇,也不看底下來人,「封疆無日見才難,身份曝光有曝光的用處。玄宗內部若有投誠者,至少知道向哪處著力。」說罷,端起茶碗細品茶香,貌似專心用碗蓋刮除茶水浮著的細微茶沫。

   任沉浮抬頭短短看了坐在鬼族殿主之位的朱皇,又轉頭看向女后,頗有討饒之意。

   「就按朱皇之意,將功折罪。」女后揚袖一揮,示意任沉浮退下。

   旱魃又道:「依本座之意,佛道眾徒人數雖多但組織分散、各自為政,將其中高位者個別擊破,易如反掌。」

   「戰備之事,」女后道,「吾相信兩位的安排。」

   朱聞蒼日總算喝完手中的茶,放下茶碗,悄聲低嘆。

   「鬼知,靈卦之象怎麼說?」

   「稟魔君,」鬼知上前行揖,「靈卦之象顯示吾魔族將於近日遭逢天劫。」

   「嗯?」

   伏嬰師屈身向前略為一揖,道,「這也是此會之目的。」

   朱聞蒼日睨看伏嬰,「講。」

   伏嬰師神色如儀,語氣平淡,「吾觀星象,魔龍氣數逢九,極數不祥,天將降九雷,若此劫能過,乃重生之機。那班佛道之徒怕也測得此運,打算趁天劫之災一舉反攻。」

   「如此重要之事,為何現在才報?」

   「回稟魔君。魔龍之運照常理乃三年一節六年一換九年返始。今次反常,恐怕,玄宗有高人在背後施法催動。」

   「可有逆轉之法?」

   「臥底一事敗露,已無法得知玄宗天壇位置。」伏嬰師略收皮裘,面具底下的目光勾視座上的朱皇,「怕是麻煩。」

     朱聞蒼日右手執起畫扇,左手緩緩挑分墨色扇骨直至扇面盡現,右手忽然反握,紙扇裡勾勒的半月江山掩去朱聞嘴角的笑容,「不妨直言啊,表弟。」語帶陶侃。

   「好說。佛道兩家術法合流,意在斷吾魔族昌隆,破解之法有之,但,」伏嬰恭敬行禮,「還請表兄恕我妄言之罪。」

   「國難當頭,表弟你就別拿這些小禮數為難我了。」朱聞淺笑。

   「哈!恕屬下僭越。」伏嬰瞥開頭不看朱聞,「敵方既有意斷吾族國運,破法不難,我國命脈之地、我國命脈之人,擇一行移轉之法可擋天劫。命脈之地毀之難建,而命脈之人嘛…」

   九禍聞言暗抽一口氣,正要發言。

   閻魔旱魃抽刀一舉劈了眼前木桌,刀痕殺氣直逼伏嬰師。「伏嬰師,此言形同叛國,你可知罪?」

   「屬下再清楚不過。」躬身行禮,「所以我方才已請示過我族之皇。」

   「哼!」

   「好了。」朱聞蒼日令道,「女后有言,戰備之事憑吾等處置。除了吾與旱魃,其餘眾人,退下。」

   伏嬰師聞言一揖,與六先座、任沉浮同向三殿主行跪禮,後離去。

 

   九禍這時才看向朱聞蒼日,道:「伏嬰師意在激你。」

   「我明白。」朱聞笑嘆,「勞他長年費盡心思輔佐我這不求強權的君主,他是該生這麼大的氣。」

   「想激你的,何止伏嬰…」

   「九娘,你也離開吧。我與旱魃有事要談。」

     九禍深吸一口氣,扭頭長嘆。總算緩下呼吸,看向一旁,「魔族之君…」

   旱魃抽回大刀扛在肩上,回道,「你先離開。」

     「………」九禍起身略揖,轉身離去。

 

   「旱魃。」朱聞蒼日看向臉上表情青筋直跳的魔君,說,「魔族禁止私鬥。」

   「哼!這點分寸,本座可以給你。朱聞蒼日,逃避是你的骨氣嗎?」

   「伏嬰師說的不無道理。命脈之地,西方北方地處偏遠又資源困乏,無需計算。以東,焰臨河,不知林水源之地,若毀,連帶影響魔界祚糧;以南,天塹關,吾族行軍大道,毀之亡矣。命脈之人…」朱聞蒼日將畫扇擱在一旁,「命格為皇又後繼有人的,正是最好人選。」

   「本魔君沒有興致跟你玩文字遊戲。」

   「總說王者無情,王者無情…」朱聞蒼日起身走近旱魃的身旁,「到底是王者無私情,有私情,便顯得軟弱了。旱魃,看清事實吧!在我眼前,沒有別的選項。」

   「朱聞蒼日,你從來都是有所選擇的王者。」旱魃一個側身,避開朱聞抬手欲按下荒神斬的舉動。他不能接受朱聞給的這種安慰。

   朱聞伸出的手在空氣中尷尬的晃了晃,收回寬袖裡,神色自若看不出一點變化。「生在帝王家,選來選去都不會有自由。」

   「這才是你的想法?」閻魔旱魃放下肩上的大刀,幻化口訣將之收回。「到頭來,弱者是誰?」

   「旱魃,無論哪方面,我從不認為你是弱者。」

   「哈!省下你的言詞吧。」旱魃道,「只有強者能決定自己的生死。朱聞蒼日,三日後子時,校場。你若勝,此事我再無第二句話也絕不插手。」

   「旱魃…」

   「為國捐軀的榮耀,休想我會輕易拱手讓你。」語畢,旋身背對邁步離去。

 

   朱聞蒼日看著旱魃離去的背影,衣袍翻飛如浪颯颯作響,愈走愈遠。

 

   「生在魔界,我能有的選擇僅是死亡而已。只是這次我所選的…」朱聞的臉上掛著一貫不變的淡笑,「輪不到你犧牲。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待續-------------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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