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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他看著四周環繞的鏡子,大大小小怪誕不一,而自己的身影隨之或長或短,串成一道沒有終點的迷牆。他抬起手,蒼白的指尖觸上冰涼的鏡面,一面一面輕劃,沿著鏡屋既定的走道前行。天花板投射下來的光線明明滅滅,猜不出是刻意而為還是年久失修,或許兩者都是答案。

  雖說童年從未到過遊樂園,但他可以想像那些小鬼頭闖進鏡中世界的躁動歡快,小小的身影突然變高變瘦變矮變胖,尋尋覓覓走走停停,然後心思佇留在自己覺得最美的和最慘的鏡影,揚名立萬垂手可得、淒慘無助亦如影隨行。

 

  「其實,都不是我。」他自言自語。

 

走道一端傳來門邊金屬摩擦的嗄咑聲,緊接著一道由遠而近的輕緩腳步接近。他依然輕觸鏡面,不當一回事。因為知道他在這的,只有那人,或者那人為他找來的友人。

來者一見他毫無招呼之意,不客氣拍掉他觸鏡的手,「夠了!」再一點也不禮貌地把他扳向面對自己,「說話啊!」

他客套一笑退出不怎麼脅迫的桎梏,惡趣媻看著來著尖細的雙耳從疑惑慢慢染上受到輕慢的微怒薄紅。

 

「污點!你別鬧了!本大爺沒耐心跟你耗!」

他雙手輕抬,示意自己什麼都沒帶。

「靠!一點資料都沒帶出來?你把臥底調查局的任務當成什麼了!」

「老教授徹底『失蹤』,調查局完全找不到線索。再者,當初若果動作低調,也不會逼成這般境地。」

「嘖!」不耐煩地搔頭,「人可是在你眼前消失的!」

「老教授能避開我、又逃過眾多監視,確實不簡單。」

「想怪本大爺辦事不力就真接說!」抱胸怒瞪,「我確實為了小弟的病亂了方寸,但那教授好好一個人,怎麼可能憑空消失?咱這邊一定有內鬼!」

「邏輯不對,」他笑言,「人確實可以憑空消失。」

 

吊燈閃了閃,走道兩側曲率不一的鏡子將交談的兩人疊成無數的紅髮背影。

 

「你怎麼說都行。」聳聳肩,「早點找到人,早點醫好你們這幾個亂七八糟的!」掏出口袋裡的東西,「鳩槃要我交給你。」正遞去,卻被擋下。

「等會吧。」他問:「鳩槃在車上?」

「他開的車,嘖!你到底拿不拿?」

「等會回來再拿。」語未停他便轉身走了,丟下身後人罵罵咧咧。

 

那人半靠著篷車,正耙梳自己一路風吹而凌亂的翠髮,見他走近,嘴角噙著笑意。

「開這車會緊張?」他問。

「還好,」眨了眨眼,「要開壞了,我鳩槃賠得起。」

「哈!用不著,這點錢吾可以付。」他執起那人的手,「陪我逛逛。」

「你已經出來了,再進去還得買票。」

「無所謂,票再貴也貴不過一台車。」

「意思是,我可以弄壞螣邪郎的車咯?」任他拉著走。

 

摩天輪的包廂還殘留上一位女客的平價香水味,想來是約會吧?他微微皺眉,化工合成的味道有些刺鼻,但那人已然坐去一邊,正望著他。他彎身踏入,耳邊傳來服務員巧兮倩兮膩聲叮囑分開坐包廂才不會晃。他冷哼一聲,有些不情願但仍優雅坐落那人對面。

坐墊很硬,加上龜速爬昇與吵雜的電子音樂,實在比不上雙人輕型飛機來得自在快意。但那人握住他的手,細細輕撫、萬般不捨,這倒是飛翔時不曾有過的深情相對,他會心一笑,坦然接受。

 

甫踏回鏡屋,就見螣邪郎一臉不爽極度想揍人出氣的臉色;他勾唇,心想:也好。照鳩槃的劇本,他們是該打上一架,製造許多衝突卻又模糊的證據,去証明他體內的另個自己確實曾試圖捉住嫌犯。

衝突前夕,他扯下束縛喉間的正紅領帶扔給螣邪。螣邪不甘不願接過,還一以條他見過的褐色領帶和幾張殘破手稿。

 

「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。」螣邪舔了舔唇,格鬥前夕的興奮,「對了,變換的契機是什麼?」

他聳肩,「只是一些不重要的刺激。」哼笑、瞬間揮去右拳。

 

 

即使早已明白鳩槃只為他而存在,然而,意識卻忘不掉昨夜同一個身軀跨在他另個自我的身上款擺,真叫人感到,怨恨。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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