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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章四十六 灰飛>

封禪反射性地挺身護著劍雪,雙目泛光地死盯著眼前的怪物,腦子不停飛旋:「『它』一定是嚐到殘橋下劍雪留下的神血!」小心地領著劍雪移動足下,試圖往更高的枝枒爬去。

「『它』是惡藥靈的徵象,」封禪低聲,「是我所感遇過的惡藥靈裡,最兇狠的一種。」
「我不懂。」足下搖晃,讓人不住心慌。
「這種惡藥靈…」話未停。

『它』靠近樹幹,傳來它清楚的嗅聞聲。

封禪面露憎惡,「這種惡藥靈,偏好奪取性命。」
「你見過?」劍雪縮著身子。
「在發狂的病犬身上看過,」封禪說:「〝屬惡的藥靈〞,在死去的病犬身上非常濃厚。」

遠下樹皮傳來一陣指甲刮抓的刺耳。

「封禪!『它』要上來了!」
「該死!」握住劍雪,沉穩心緒,「不能慌!面對恐懼,慌了就輸了!」
劍雪依言,深呼吸幾次,道:「『它』的目標是我。」
「嗯。」領著彼此足下,移動,始終將人兒護在身後。「『它』要的是『神血』。」
「封禪,」停步,「你要做什麼?」
「雪,你認為『它』的速度如何?」
「嗯?」仔細回想、推算,「一般人之上,你我之下。封禪!你…」
封禪咬破自己手指,將血塗在葉片上,隨風拋下。

『它』像極聞了腥的蠅,張口伸手不顧平衡地騰身抓握,碰一聲!跌至泥地。厚雲底下,初日待昇,顯出那東西舔血的狂態。

「劍雪!」
「嗯!」
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利用自己的小傷口,擠出鮮血,塗敷在數十片葉上。

「在找到『它』的弱點之前,」封禪將其中一片血葉插在枝隙中,「儘可能拖延『它』的速度。」
「好!」劍雪一手收落好血葉,一手捉著封禪,跟上他的移動。

混血狼人仿造之前偽做泥上狼印的方式,在林梢上掛記迷惑行跡的血葉。
不是沒盤算,既然『那東西』跑得不如他們快,跳下樹轉身逃的確不失為一個簡便的方法。

但,面對未知;逃,往往不是治根之藥。

眼前情況即是如此;『那東西』應該不是活物,又嚐得神血,定會不眠不休地聞血追人。
與其放著一個怪物追著自己的腳步,還不如當下想辦法解決。

劍雪學著封禪的方式,安上血葉;不時回頭探看那悲哀扭曲的存在,喪失心神般追補抓弄動隨風亂竄的血葉。

「嗅覺,嗜血的口鼻,」封禪也觀察著,「希望日光別太快出現。」
「我覺得,它看得到我們。」
「嗯,有像。」封禪點頭,「但它要的是我們的血。嘖!」
真不敢想像被『它』捉到的下場。

「為了血…」劍雪嘆,「因為它〝不是活物〞嗎?」
「不用想太多。」封禪道:「它已經是死的了。」
「封禪,你想到對策?」
「嗯,」拉著人避至制高處,「關節,弄傷它的關節可以大富減緩它的速度。」嘖!那東西又爬上樹了!
「封禪,我們…要殺它嗎?」
「劍雪,」查覺劍雪語氣中的不安,封禪回:「我想不出讓它安息的方法。」
「安息…,是指〝封印〞它?」問似無心。
「等等…」封禪想起,「人類!日落之前我有聞到人類的氣味!他們應該知道!」探向四處,「嘖!我只聞到血味!」
「封禪!」劍雪抬手,指向那東西的方向。

很明顯,『它』失去耐心了!
它將手邊血葉一片片塞入嘴裡,大嚼。然後,忽視拖延行徑的血葉,筆直地朝他們而來。

「不管了!現在只有兩個選擇;」封禪問:「戰?或逃?」
劍雪思索一瞬,「我不逃!我要弄明白這一切。」
「好!」封禪取出懷中所有的血葉,「聽好,生物移動的奧妙在於關節和筋肉的協調,制住其中一樣…」
劍雪接話:「就能制住活動。」拿過封禪手上的葉,翻至乾淨的背面,小刀劃指,用自己的神血塗上,擊。
「真聰明。」封禪拿回添上古字的葉,對著森深低吟:「風,阻礙它的道路、制住它的行動!」

這次,清風聆聽他們的祈求,將閃著古符文的血葉迎向死物。
那東西飄散的髮,裂了;
那東西踩踏的枝,斷了;
那東西,墜落於地,傷了。
但,它不放棄,拖著腿,死死地爬向神血的方向。

「嘖!」封禪算是放下半顆心,「起碼,追不上我們。」
身後人聽著,一時閃神。

碰!摔下樹稍。
「劍雪!」封禪跟著跳下,連忙抱著人兒:「劍雪!你沒事吧?」

地上石尖劃裂劍雪大腿;一道新傷,湧出,
血腥味!

封禪耳際接收到不遠處響起加快加強的攀爬廝磨聲,刮得心口發疼。
「你受傷了。」他回頭一瞥那扭曲前行的東西,盤算時隙尚夠,連忙裂衣撕布,纏止劍雪汨血的傷痕。
「我還跑得動…」劍雪說。
「別逞強!」綁緊繃帶,「我背你!」正想變身。
「一劍封禪!你不可以恢復狼身!」語氣堅決。
「劍雪!」
「你說過,這裡有人跡出沒。」倚著封禪,站起,「要是他們誤會你是咬傷我的病犬,那我們都會被殺!」
「想不到那麼多了!」
「不行!」劍雪握著混血狼人的手,「你說過,不能慌。」
「……」反握,再扶著劍雪的腰,趷躂前行。
劍雪邊走,邊想,「關結與筋肉…它受了傷…,手與足的力量比不過我們。」喘,「牙,它只剩牙這個武器。」
「武器,」封禪想:「人類的武器,或許可以…」
「很難!」劍雪直言:「死一次的肉屍,死第二次也許對它而言並沒有差別…」
「…肉屍…」封禪停下,回頭看著它。

它,身著墨色,本該梳理整齊的黑髮,大半散亂纏結於肩。
它,蹲伏爬行,領頭伸出抓地帶動全身移動的蒼白右手,沒有血色。
肌理糾結鼓動,不是一個生命該有的節奏。
盯著神血的瞳孔,發出恨恨的執著。
「啊…哦…」它像被土泥破石刺痛,嗚咽低鳴。

「〝失去靈魂的肉體,若是持續供給長生藥〞,」封禪憶起,「〝也只是有體溫呼吸心跳的死肉〞…」
劍雪聽懂,「鄧王爺的線索,在它身上。」

有些感嘆,若雙方處境相反:由他倆追蹤它的方向,興許,能順利找到鄧王爺。
眼下現實:他們是它的目標,或者說,他們身上的神血,讓它發狂。

「封禪,現在怎麼辦?」

封禪定下心,弄清楚那東西可能的來歷後;原本的慌,轉化為穩。
「鹿靈,」混血狼人向森林深處發問:「告訴我,你會走的方向。」

晨風吹響整片森葉,原本黏滯其上的雨珠,紛紛散落,如同哭泣。
那東西離他們愈來愈近,近十尺,聽得見對方的吐息。
劍雪靠著封禪,沒有退縮,目光迎上那對恨恨的雙眸。

曠野…
      森林終於發出呼喚…

封禪立刻拉著人兒,旋身、奔足。
古堡東南方的百尺空地,頁岩石磚無留一絲草葉;是人造的荒野。
劍雪跟著封禪的步伐,但仍回頭望了兩次。

那東西似乎,氣極敗壞。
原本領著身體的右手,露出獸爪般長的指甲,向前抓杷仆伏。
該是查覺他們轉向加速,便隨便抓扶一棵樹木,撐起身像似想看個明白。
啪一聲,枝枒不順它心意般脆斷。
「啊…噁…」從肚裡吐出怨嘆,胡亂抓起斷枝當做枴杖,不甚協調地柱著跛行。
雨雲透出失水而明的淡彩,似乎更發激怒了它,它加快速度,緊緊纏著步入空地的兩人。

當劍雪的影子覆上它的額,它伸手;
拽,落空;再拽,再落空;失衡。

封禪趁隙,勁腿橫掃將它擊倒;沒料,它死死捉著殘布,捉著所有可能捉住他們的機會。
混血狼人發怒,猛拳飛揍,但那扭曲的死屍仍不放開抓著衣角的手,即便那隻手臂早已明顯骨折。
在狼人分神驚愕同情的一瞬,它用盡全力跳起,血口貼近封禪!

「放肆!」劍雪本能一喝!扯開死屍的身軀,意外撕裂它不放的手臂。

它倒仰於地,充滿恨意的眼瞳在看清劍雪的面容時,透出羨慕。
「神血…」齦齒泛血的口,吐出人語:「好想…成為神…」
劍雪抿唇,霎時明白它為什麼會這麼說。
封禪站在劍雪身後,問向它:「你想成神,所以需要神血!?」

它抬起僅存的臂,按向自己心口,「啊…」嘆息。

「你知道什麼?」劍雪向它提問,如同面對活人。

它沒動,張開的雙眼,似乎看到雲端流洩的初陽。

「你是誰?」劍雪再問。

它閉上眼,「喪屍…」明白自己躲不掉了,「筊童欲愛…」

晴陽破空,聖光尋掃。
太陽刺傷它的肉、燒痛它的皮,喪屍痛苦地翻滾扭曲。
一陣長長短短的破碎尖叫後,

它,灰化;
接著,隨風飄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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