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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章三十七 傳承>


劍雪沒有拒絕公孫月的要求,
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出鄧九五和紅葉,故沒時機正式拜師學習。
女主人也忙於製藥,對於教學的事似乎不著急,只有備餐時拉著劍雪下廚。
封禪問原因,公孫月回道:「鍊金術士就算不會做菜,也一定要會品嚐美食。」
聽來是個不錯的理由,去廚房幫忙也不用整天悶在書堆裡,便讓劍雪去了。


「劍雪,」女主人喜孜孜地抱著食譜,「晚餐試這個如何?」
「紅酒燉牛肉?」
「嗯!」公孫月開心地解釋:「三種火候、水、鹽、油和酒,
都是古代視為神聖的表徵。對了!還有香料,迷藥最神秘的藥材。」
「月…月姊,我們要做的是晚餐。」
「啊!抱歉,一時忘我。」
「而且…我吃素,也不喝酒…」
「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?」
「會有罪惡感…,」劍雪頓了頓,坦白道:「也覺得身體會怪怪的。」
公孫月笑,勸道:「這樣講可能是在勉強你,但以我在鍊金術學習的心得之一是:『愈是想逃避的地方,愈有答案。』」
劍雪靜默一會,說:「前幾天,我的額印浮出來,讓我不知所措。」
「印痕嗎?」
「嗯。」

「額印給你的感覺,像這個嗎?」公孫月折袖,
露出上臂內側的刺青:一朵妖紅罌粟。

「………。」
「怎麼了?」
「像…也不像…。」劍雪問:「為什麼妳會有這個刺青?」

「繼承古代神聖過去的人都會留下印記;
歌謠是一種,血統是一種,印痕也是一種。」丹楓公孫月看著自己身上的,
又道:「這是我成年祭祠禮刺上的,每次看著,都好似看到我們這一脈的傳承。」

「傳承…古代神聖的過去…」
「嗯。」

「我不明白。」劍雪說:「古代神聖的過去是指什麼?為什麼會消失?又為什麼有傳承者的存在?」
「我也不明白。」公孫月理好袖子,微笑,「我只知道:我的族人為了保存它而奮戰。我繼承了它,也將守護它,將它用在好的地方。」
「月姊,若你打算將它傳給我,」劍雪還是問了:「以後妳的子孫怎麼辦?」

「雖然現在還沒打算生,」
女主人單手拿起厚實的鑄鐵鍋,似乎十分輕鬆,「我也很困惑,煩惱孩子是否該繼承、擔心孩子是否會因為繼承而迷失。」

「那…為什麼,願意傳給我這個外族?」
「因為你比我們凡人堅強。」公孫月很篤定:「你不像我們人類那麼脆弱。」
「為什麼這麼說?」
「鍊金術士的直覺。」比個手勢,「你沒發現凡人看重的、鍊金術士耗大半心力冶鍊的,都是金、銀、寶石等鈍定沉穩的元素嗎?」
「確實如此……,我明白了。」
「劍雪,謝謝你。」

「可是…傳承給我,蝴蝶君不會生氣嗎?」
「不會,」公孫月笑得很幸福,「海神的後代不會計較這種事。」
「咦?」
「呵,人魚是海神所造,再用自己的血肉餵食始具有靈魂的生命喔!」
「那…海神……?」
「小蝴蝶說海神因為形體喪失而消散了,」公孫月說:「但人魚族認為海神活在人魚族的心靈深處。」
劍雪點點頭,幫著女主人做料理。

「就是這樣,」女主人讚著,「時間和能量,接下來就是『變化』,鍊金術的幾個基本概念。」
「其他呢?」

「你學得很快,」公孫月笑,用手指數著:「就元素系的鍊金術士來說,
素材本質、方法、時間、能量以及變化這五個是關鍵。」
「還有別的鍊金術士?」
「有的,符文系,」公孫月解釋,「不過我不是,因為我的能力不足以駕馭符文。」
「符文…」劍雪問:「也有看重的關鍵嗎?」
「有。水、火、風、土、血,據說其中順序各有不同。」

「我想聽聽。」
公孫月道:「以我的觀點來說:水等同於連繫各元素的橋樑,火是能量,
風代表時間,土是地之力、也就是引力,血則與場或能脈有關。」
「場?能脈?」劍雪問:「和當時環境有關,對嗎?」
「嗯,符文系看重整體,他們認為古符文可以穩定或誘發變化。
對大師級的鍊金術士而言,符文可以掌控一切。」
「聽起來複雜,但關鍵只有一個。」

「確實。」公孫月點頭,將注意力轉回料理上,「那,試一下味道。」
劍雪小嚐一口,「嗯,可以了,繼續燉吧。」
女主人倒了杯水給劍雪,「喝口水涮一下喉嚨。」
「謝謝。」

公孫月突然伸手探著劍雪的額,「嗯,消失了。」
「嗯?」劍雪驚愕,「什麼時候?」
「剛剛你嚐味道時浮現,喝清水後就消失了。」公孫月說:「答案在這鍋裡嗎?」
劍雪不由苦笑,「大概是葷食吧……其他的東西不曾讓我如此。」
女主人安慰著:「你的印記確實很特別,而且,比我的好看多了。」
看到劍雪比較放鬆,才跟著放下心。

「其實,」劍雪說:「我大概猜出來是什麼東西造成的,只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麼。」
公孫月幽幽道:「不明白、不記得,對本人而言或許是件好事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我每次看到自己身上的印記,就會想起它所揹負的過去。」女主人誠實地直述:「鍊金術士都揹負著罪,褻瀆神明的罪、蔑視生命的罪…。」
劍雪直愣愣地,沒接話。

「我的血脈,」公孫月說:「傳承的操弄人類心智的毒藥製程,以罌粟為家徽。」深深吐納,「到頭來害人害己,自家內鬥殘殺,真是報應…。」
「月姊…」
公孫月淒然一笑,「我沒事,這幾年想得比較開了,不會再鑽牛角尖啦。」
「月姊,妳的堅強,是因為有蝴蝶君的關係嗎?」
「讓你看出來啦?」
「我看得出來蝴蝶君在外人面前該是個狠角色,但他在你面前就是不同。」
「確實不一樣,」公孫月眼角微彎,甜甜的,「在我面前,他總是裝瘋賣傻,讓我一刻都不能忽略他。」

劍雪突然明白一些事,便不再問。
女主人繼續說:「也許別人會認為他因愛瘋狂,但只有我知道,他是想讓我只想著他、只看著他,然後再也不會給過去所束縛。」

劍雪點頭。
這世界上有一種愛,很吵很煩,但它總是守護著你,不讓惡夢來襲。

「月姊,為什麼他知道這樣做對你是好?」
「嗯……」公孫月偏頭,「夫妻間的默契吧…我想…。」
「喔。」

劍雪深覺自己跟了個好老師,別的不論,單單就誠實這點,就足夠了。
對自己的長處誠實、對自己害怕的陰影誠實,如此坦然面對自己的老師,才會開明地引導學生探索世界。

又想起養父了。
劍雪有種甜蜜的苦澀;
明知道自己深愛的親人已不在世上,卻又感覺到他守護在身旁。
真是種矛盾的安慰。
也許,死亡就是如此矛盾的事實。它帶走人的肉體,卻永遠留下人的愛。
我們因著死亡而再也看不到觸不著親友的血肉身軀,
卻在心裡聽得見感受得到親友對我們的溫暖關懷。

可能,
生與死,只是靈魂的一種狀態;從帶著肉身,到超脫肉身。
劍雪心境放開,明白養父臨終前那句:「謝謝你,照顧我。」的真意。


封禪替劍雪加上外套,溫柔地摸著人兒,沒說話。
「封禪,謝謝你。」
「唉,謝什麼。」封禪說:「夜深,不用陪我熬,累了就先睡。」
「待會就睡。」劍雪問:「還是卡著嗎?」
「嗯,一直找不到正確的母音表,」混血狼人叨唸:「可又不確定唸遊詩人那裡是否有資料,不知道現在讓螣邪郎和老家連繫還來不來得及?」

吟遊詩人?歌謠?
劍雪起身去翻出那隻笛,轉頭對封禪說:「你想,會不會是首笛曲?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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