杉野律2窩

<章四十一 共患難>


赦生挨著雷待在角落沒出聲，想法有一些，但都給螣邪郎說去。

「咳…這樣…人力會分散…」章袤君擤著鼻子，那晚喝酒裝瘋掩護封禪他們出城時著了涼，病狀潛伏到這兩天才鬧騰。
公孫月心疼自己五弟，去一旁雕花木櫃那取出瓶罐，步回茶几配著草藥。

「這個本大爺當然知道，可是，如果劍雪說的是真，那我們一定得通知族人。」螣邪郎沒停，「世上出現不老不死的永生之物是很嚴重的事。」
「尖耳的！」
「封禪，沒關係。」劍雪拉著人，「螣邪郎說的是事實。」
赦生小小聲應了句：「兄長他沒有惡意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劍雪回赦生一個淡淡的笑容。

「嘖！我的意思是，」螣邪郎繼續說：「不管凡人怎麼想，對我們這類神裔而言，不老不死算是〝詛咒〞級別了吧？」頓聲，「這事不能不通報。」
「螣邪郎！」封禪耐不住：「劍雪的事我會負責！用不著找其他人。」
「你說的簡單！」酒紅長髮甩動，「你又知道怎麼破解？」
「我會想辦法！」
「封禪…」
「兄長！」
「拜託你們別吵了行不行？」蝴蝶君幫自己老婆收好罐子，「不過是在現代稀有了一點，上古時候挺常見的不是？」
螣邪郎本不是容易被說服的人，但看著眼前用兩腿走路的人魚後代，一時無言。

劍雪起身歉道：「對不起，是我給你們添麻煩。」
「雪，都說不是你的錯了。」封禪拉回身邊的人。
「沒事。」男主人坐回位置。
「本大爺不是在指責你。」螣邪郎誠實道：「傳說裡聽得多了，但沒想到自己真的遇到，現在時局又如此詭異，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。」
赦生附和地點著頭。

「是我二哥惹的亂子，對不起。」屬於凡人的公孫月向大家道歉。
章袤君想應和又發不出聲音，捧著熱茶跟著點頭。然後乖乖攪拌著手中杯子的藥液，混合肉桂粉和檸檬汁的熱茶，慢慢啜飲著。
「阿月仔……」

「行了，誰是誰非的討論我聽夠了！」封禪說：「現在的重點是我們怎麼應對。尖耳的，我不想讓其他人牽涉進來。」
「你不想！？難道〝你不想〞，其他人就不會被牽進來嗎？」螣邪郎沒理會赦生的阻攔：「現在已經有一群人類疑似被捉去做實驗、一名通曉古代知識的鍊金術士失蹤，更別說人類當權者的心態跟背地的所做所為；一劍封禪，光是你一個人的〝不想〞不能保証我們德魯依後代的事情不會被掀出來。」
封禪給激得想變回原身咬螣邪郎一大口。
「我可以保証。」劍雪再度制止他們的爭執，「在人類盯上半神後代之前，把我交出去吧。」不忘強調，「永生秘密的線索是在我身上的。」
「雪！我不會把你交出去！」
螣邪郎哼一聲，對著劍雪道：「別呆了，當然不能把你交出去。」
「咦？！」
赦生搶在自家兄長前：「我們不會把你交給凡人。」
「可是…」

「我也是這麼想。」公孫月出聲：「劍雪，我們不能把你交出去。」
「劍邪，」蝴蝶君解釋：「人類為了追求永生，同類相殘的事都做得出來，你若落在那些人手上，後果不堪設想。」

封禪伸手握住劍雪的手，堅決又溫柔。

「劍邪，」章袤君擠出聲音：「凡人追求禁忌的醜惡…我們鍊金術士從小聽到大…也看到大…咳…」再喝口熱茶。
封禪聽著，緩言：「那，現在總算有一個共識了？」
「嗯。」螣邪郎拍拍身旁的赦生：「不能交出劍雪。」
當事人不讓：「為什麼？明明…」
「因為你的存在關乎我們神之末裔的存在。」螣邪郎回。
蝴蝶君補上：「神裔若不幸被捉被關，起碼還有〝死亡〞這條路可以走。就這一點而言，神裔和凡人是處於平等地位的。」
「換句話說，」赦生再道：「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被抓都不會影響人類對於神族的既定印象，其他的神裔之族也都能隱藏起來。」

劍雪聽著，沒動靜，看不出是被說服了還是仍排拒著。
「雪？」
「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。」劍雪嘆口氣，「一旦永生之物的存在曝光，那可能連其他隱世的神裔都會受到威脅。」頓些會，「所以…你們要我無論如何都必須沉默，甚至，連你們遭受生命威脅之下也要我沉默…，是嗎？」
「如果我真的遇上，」公孫月說：「是的，我希望你保持沉默。」
「我不明白。」細聲，「我不想再…看著人死去……。」
「真是善良的傢伙。」螣邪郎呼地吐氣：「就算真的會死，我和小弟也不會怪你，命數如此，沒什麼好怨的。」
其他人也點著頭。

「這次的紛爭並非源於你的存在。」封禪勸著：「是偽神之物執著於小我的本能。」
公孫月附合：「偏執、憤恨和空虛，以及許多許多慾念扭曲了人的本心。就算今天世界上沒有永生，執迷不悟的人仍會幻想永生的存在，並因此耗盡歲月去追求那個幻象。」
「如果，」劍雪直問：「幻象不再是幻象呢？當凡人終於得見內心想求的存在，是否，那個存在能成為改變凡人的一面鏡子？」
大夥一陣沉靜，各自思索。

「這種事，」螣邪郎搔搔頭，「去問那些消失的神祗比較快啦！」
「哥，你說什麼笨話！都消失了哪裡還找得到？」
「嘖！小弟你不吐糟我會死喔！」
「死個大頭啦！明明就是你話裡有語病！」
公孫月聽得發笑，氣氛給他們兄弟攪動得輕鬆許多。

「找不到神明…咳…不如找找神明的僕人…如何？」章袤君問。
「祭司嗎？」封禪應：「最早的祭司據說全滅了。現今教會並沒有繼承遠古智慧的跡象。嗯…要找吟遊詩人嗎？」
「污點你昏頭啦？吟遊詩人隸屬咱們家那位半神，跟消失的神祗無關。」
「那還有誰可以找？」赦生不禁看向某位〝海神後代〞。
「別看我。」蝴蝶君說：「人魚是直接承恩海神的靈肉，不需要祭司這種媒介靈恩的階層。」
「海底游的…咳…，」章袤君不自覺地嘆：「果然不一樣…。」
「你講得我聽起來怪不舒服！」做人四姊夫的哼一句。

「自稱神使的一族…」劍雪忽然一轉：「這世上，還有『薩滿』嗎？」
除了章袤君，其他人眼睛一亮。

「…四姊…咳…『薩滿』是什麼？」
公孫月拍拍發問者。
人邪學長嘆口氣，回答：「古語『薩滿』，是古代人稱呼靈療巫醫、神聖地位者以及有智慧之人的詞，翻成現代語，是『聖者』。」
「原…原來如此…。」
赦生心地好，補充道：「現在就算我們半神後代也很少用這個詞。」
在半神後代族群裡身為大皇子的螣邪郎道：「諸神隱去之後，連歷史文本也很少用。」
「人魚族的創世神話裡出現過，」蝴蝶君心不在焉，找新茶泡，「但我們這族沒有人傳承了。」
「五弟，別難過。」公孫月試圖安慰人：「學院沒教這些。」
「那…四姊你……」
「我嫁的是一隻人魚後代嘛！」
「阿月仔！我不是用〝隻〞計算啦！」
章袤君一個勁哀怨：「那…劍邪…又如何知道？」
「因為他是劍邪，」封禪摟著劍雪，「學弟你別忘了，學院不少經書是由他寫的。」
「怎麼沒寫這個？」當學弟的很悲悽地看向教材作者。
「啊？」劍雪靈光閃過，回應：「多神論的文章不受收藏者青睞吧？」

螣邪郎接過新茶，大口喝乾，「反正我和赦生得回去，聖者的事交給我們。」
「也好，」蝴蝶君拿出男主人的氣勢，不讓章袤君說話，「將城內的新情況通報一下，順道將我們人魚後代的善意帶過去。」
狼人兄弟檔點頭同意。
封禪再道：「我想，黑暗魔法的傳說也有必要一探。」
「封禪，我和你一道。」劍雪說得斷然。
人邪想說什麼，對上劍邪澄靜的雙眸，便再說不出。

「你們明司再出發吧。」公孫月道：「趁今晚我給你們鍊些藥帶著，路上比較安全方便。」
「阿月仔，我來幫你。」
「不用，你跟五弟去安排他們明日出城的路線。」
「月姊，」劍雪起身，「讓我幫忙吧，我習慣晚睡。」
「好吧。」

封禪沒反對，目送劍雪離開。
他直覺，劍雪之所以懂古語，不是因為經文，而是，活得太久太累的緣故。

封禪對自己道，
不管世事如何，他想讓劍雪，過得開開心心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