杉野律2窩

<章一：藍天>

搬來此地已邁入第五年了，他還是無法下決心離開。

即使自己不怎麼想相信養父的說詞，

卻也無法否認這五年來自己外表完全沒有改變的事實。

是的，完全沒有改變，維持著青少的模樣；除了清冷的眼神。

外表的青澀，搭上孤單的面容；也許，這就是不老不死的詛咒。

劍雪一直到養父死亡之後，才漸漸體會這種悲哀。

九峰蓮滫，如其名，由九座彼此間隔相當的山峰所組成。

東、南、西、北是四座大峰，東北、西北、東南、西南是四座小峰；

中央，是最大的主峰。

山勢不僅高闊，更是常常雲霧繚繞；很適合劍雪那畏強光照射的碧眼。

薄霧、柔光、陣雨，再加上溼冷的絨雪，就幾乎將九峰蓮滫的四季描述個透徹。

「是適合小雪的氣候」，

養父曾這麼和自己說過：「清清緩緩的，特別感覺不出時間的流動。」

不只是氣候吧？

劍雪住進來第一年就發現，農莊的生活跟本就是緩慢的大擺鐘。

早起，從住屋晃到農社；忙東忙西，沒空閒仔細數算旁人的歲月。

向晚，從農社晃回住屋；疲憊的身軀只會顧著吃、喝、睡。

偶爾小酒店會有不真實的插科打諢，居民就像生活在夢裡，不求醒覺。

不只是起居吧？

第二年，

劍雪發現酒鬼狼叔還是一樣健步如飛、力大如牛，

也全然想不起來自己倒底過了八十歲幾年了？。

其他老人大多記得自己的歲數，不過都只是大概；

這裡的曆法據說和外界的略有不同，各人記算自己歲數的方法也是略有不同。

有人認為出生就算一歲，有人認為出生滿一年算一歲；

有人認為日出算一天的開始，有人認為日落算一天的開始；

年的計算，從一輪十二個月，到有人堅持一輪十二個半月。

確切的時光，在這裡是沒有用處的；

「能和作物配合的時序才是有用的時序」老人們異口同聲。

人總是老到一個階段就會定格好一陣子，

之後歲月就以它自己的心情走過，沒什麼道理。

白髮、齒搖、駝背，七十幾的和八十幾的差在哪？

八十幾的又和九十幾的有何不同？

項多程度上多一些、少一些，和真實的年歲沒有必然的相關。

第三年，

劍雪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之前腳步遲滯的時光…養父病了。

「一百零五歲啦…」養父總是笑著：「活這麼久，有這個可愛的養子，值得啦…」

劍雪總是靜靜地看著醫生進行診治。

不開口，因為怕醫生也會說出：「一蓮活這麼久歲數，真的是老了。」

之前某個老農曾這麼和劍雪說，讓他難過好久。

腦海中，養父第一次帶自己旅行的日子還是不遠的以前；

現在怎麼就有人說養父老了呢？

第四年，劍雪渡過人生第一個孤單的夏天。

他坐在一蓮托生的墳前，默默地接過破戒叔遞來的梅酒，喝下。

那日，九峰蓮滫難得豔陽高照，天空藍得像喝乾所有的青色顏料；

他想，那是眼淚，是自己碧色瞳眸的淚水都給天空奪去了。

模糊的視線下，景物全如幻夢般不真實；只有被曬紅的皮膚，刺痛得真切